当你毕业,你会想起什么?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校园生活似乎总是很规律,每逢流火的七月,空气中便弥漫着毕业的味道。尽管岁岁年年人不同,而在每一次的错综纷扰之后,却总能织就出一幅铁打校园,流水青春的图景。在这个毕业的季节里,注定还将上演着各色的悲欢离合,还将流传着各种的感慨希冀,那么,当你毕业时,你会想起什么?
或许,是你的同学,那些与你朝夕相伴,一起追逐过、打闹过、迷惘过、也欢乐过的同学。昨天,你们为了一个共同的心愿而相聚这里,明天,又将为着不同的理想而奔赴四方。或许,是你的老师,那些春风化雨、诲人不倦、桃李满园的教授们。是他们的睿智,唤醒了你的迷惘;是他们的鼓励,增加了你的自信,点燃了你的青春;是他们的坚定,催发了你驶向理想的征帆。或许,还有你的校园——北大,一所历史悠久,气度恢宏的学府。她就像大山一样,既给予我们支撑,又默默注视着我们并对我们施加推力,让我们不断地前行。
又是一年毕业季,既是离别之日,也是新生之时。又一批毕业生要开始全新的旅程。而记忆中的青春激扬,永远都有北大,都有成人直播。你以为你要离开燕园了,其实它永远都会在你心里。
2011届毕业生征文精选:黑羊的路
何雨,成人直播
2004级本科生,2008年保研,就读于组织管理系。2009年去阿姆斯特丹大学交换。2011年申请北美研究生,最终决定去纽约大学继续学习艺术管理。

我曾是个标准的商科学生。曾几何时,职业规划这个词就意味着高薪,投行,咨询,世界五百强,CBD,明亮的办公室,名校MBA和宽敞明亮的公寓。有关职业规划的畅销书告诉我,要找准我喜欢的行业,然后要确保自己也符合那个行业的要求。而对于我来说,在想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之前,跟着传统的“后宫体制”走无疑是最稳妥的路:一流的人去投行,二流的人去咨询,三流的人去世界五百强、外企,接下来国有企业、民营企业。
我不是成人直播最卓越的,但也为此目标不断奋斗。大一加入各种社团,终于能在大二混上一个小头目,甚至和几个朋友自己组建了一个协会;大二时拼GPA,保证不能低于3.7;大三时开始找实习,至今记得拿到一家咨询公司暑期实习offer时感觉世界都在脚下铺开的豪情壮志;大四时和几个朋友参加商业比赛,取得了冠军,并去海外实习……在HR面前,我可以滔滔不绝地说:“我的职业规划是3-5年内在申请的职位上做到Specialist,之后根据公司需要继续锻炼专业能力,或者再去海外读MBA。”而大公司实习、海外交流、绩点、托福成绩,我都当作项目一样一一攻下,并认为这就是实现我职业规划的必经之路。
那时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职业规划并不是我的职业规划,而是大多数人的职业规划;我要实现的人生价值并不是我的人生价值,而是被数字绑定,被别人的眼光绑定了,被公司的名气和社会地位绑定的主流价值。
本科结束后我选择了保送研究生,也是希望能通过这两年的时间往自己的简历上“添砖加瓦”,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然而读研一年后,我思索了很多,忽然发现自己以前所谓的“人生目标”并非自己设定的,而是在别人的影响下发出声音,而我理所当然地将它作为了我自己的声音。这时,我获得了机会去荷兰交流半年,决心利用这半年时间实践自己的一个小小梦想,背着画板走欧洲。交换生活有很多空闲时间,我从北京带了几十把空白扇面,在街头作画,顺便挣点零用钱。这样的生活其实很有意思,我会遇见很多有意思的人,讲述他们的故事,也许因为仅是萍水相逢,他们并不介意透露自己的心事,且尽一时悲欢,明宵与谁谈。在欧洲,虽然也有主流社会价值观,但更多的情形是,每个人都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遇见的人,无论是商业精英,政治人物,还是画廊老板,市场小贩,大学学生,他们都呈现出一种满足和平和的状态。这在国内是很难想象的,我身边工作的朋友,或多或少都会抱怨老板吝啬,工资苛刻,房价高,生存艰辛,抱怨所有人都在北京挤着,而再怎么抱怨,自己短期内也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本来以为这半年的时间于我而言只是放松,休闲,回来后我还会继续走我的老路,在商业管理这个领域中扑腾挣扎。我想到要出国继续读书,读组织管理方面的博士,或者拿不到博士,至少可以拿到一个硕士学位,在国外找一份工作,至少也可以保证一个小窝遮风避雨,衣食无忧。回来后才发现,我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以前,我即使没有太大兴趣,但也能去做好的事情,现在我无能为力。
可能天生是只乌骨羊。小的时候被大人们用无穷无尽的考试,铺天盖地的试卷和煞有其事的教条强迫漂白了。终于嚷嚷着冲进了自己的天地,淋了点风雨,于是白色褪去,露出点湿漉漉的黑色来,一搭一搭地看上去很丑。黑斑刚开始出现,以为那是不正常的症状,以为伴随而来的心理纠结,抑郁,也是青春期遗留的毒性。在社会里经历久了,磨灭掉当初的敏感性,自然会痊愈,且不会再复发。结果等它扩散,面积越来越大,才忍不住怀疑,莫非天生的颜色是黑,白色只是后来染成?
在这样糟糕的境地中,我写了一篇文章,叫《寻找成人直播的黑羊》。在里面,我说“黑羊也许是害群之马,也许是真正的良心,也许是看透世事,也许是太过天真,也许是最晚‘觉悟’的那一个,也许是唯一活的明白的人。”描述了我在成人直播的挣扎和我的梦想,在信末,我说:“如果你自认为是黑羊,请联系我。大家的反应远远超出我的意料,三个小时之内我的文章点击就超过了1000,后来又被分享到开心,以及被各种邮箱转发。我不仅收到了很多来自成人直播的信件,还有外校,甚至国外的留学生。他们有些是成功转型(或者说还在探索)的黑羊,有的是和我一样彷徨的花斑羊,还有些是白羊,希望能给探索中的黑羊一些鼓励。无法言喻这些信件和留言给了我多少勇气和鼓励,最重要的是我意识到我并非独自一人。我所经历的理想与现实的冲撞是很多人经历过的,或者正在经历的。
接着便有想要把这些勇气和梦想与人分享的冲动,如一个朋友所说“当你积极地去拥抱世界,便会有很多人不计功利性地进入你的生命。”得到寄信人的允许后,我陆续地开始公布一些信件和回信。同时开始在北京做一些线下的活动,称为黑羊家聚。每次都能见到完全新鲜的面孔,听到完全不同的故事,有从吉林远到而来的小师弟,也有和父亲一起骑摩托车从四川到内蒙古的mm,有成人直播毕业后转行做了电影导演的师兄,也有从剑桥毕业后发现自己的人生需要重新设定的学姐。每次聚会完整memo时都为大家的精彩言论和故事再次感动,不能把每次的聚会完整记录,但是也希望只言片语能承载着些许爱与希望。
黑羊行动带给我除了精神上的鼓励外,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香港城市大学的一个教授听了我做的项目后非常感兴趣,并了解到我对文化艺术行业的兴趣。在她的推荐下,我找到了798一家画廊的实习。佩斯画廊(The Pace Gallery)是一家创始于20世纪60年代的画廊,总部位于美国纽约,在纽约有四个空间,北京一个,伦敦一个,是经营当代艺术的顶尖画廊之一。
在艺术品经济日益发达的今天,画廊其实和一个普通的商业机构没有本质的区别。画廊的基本目标是推销自己代理的艺术家,为他们举办展览,出售画作以盈利。我所在的画廊代理着七位中国艺术家,每隔1-2个月就会更换展览,整个空间都要大兴土木,根据要展示的作品重新布局。我作为一个初涉当代艺术的门外汉,一切都得从零学起。在前台接待客人,翻译艺术评论、整理艺术家资料、更新画廊数据库……这些琐碎的工作进行了大半年后,我才对当代艺术景观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工作的同时,我感觉到自己专业素养的不足,开始申请国外的艺术管理研究生。在国内,这个专业通常开设于美术类专门院校,且并不成熟。一方面,国内的艺术市场本来就刚刚起步;另一方面,国内的艺术教育也在萌芽阶段。我把目标锁定为美国和加拿大,申请了五所学校,都是这个领域Top10的项目。因为开设艺术管理的学校相对较少,如果不去最好的项目等于没有意义。
国内论坛上关于艺术管理的资料非常少,我通过朋友以及LinkedIn社区认识了两个同样是经济背景转艺术领域的女孩。在我申请过程中,她们对我帮助良多。在个人陈述中,我没有强调自己过去的成就,而是着重讲了自己深思熟虑的转型之路,希望能够以坦率和热情打动申请委员会。三封推荐信分别来自我在成人直播的研究生导师,在荷兰交换时教我《中国文化研究》的教授和我的大老板,佩斯的总裁。
网申、Writing Sample,成绩单,面试……按部就班地一一完成。3月份拿到第一个录取,是哥伦比亚大学的艺术管理。接踵而来的是卡耐基梅隆的艺术管理和多伦多大学的艺术史。我最心仪的纽约大学的录取4月底才到。芝加哥艺术学院给了我拒信,也许是因为他们更偏好艺术背景的学生。
最后选择了纽约大学,因为我还是割舍不下纽约这个城市。有朋友说,纽约是他最爱的城市,没有之一,因为它是爱好自由的人的天堂。于我而言,它是一个梦想和欲望交织在一起的城市,是一个天堂和地狱同时存在的地方。对于做当代艺术的人而言,纽约是再理想的地方不过了。
不想把这篇文章命名为《一只黑羊的幸福生活》或者《黑羊的成功转型》,因为我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成功的范例。可以说,从本科毕业到现在,我离世俗定义的成功标准越来越远。自己嚷嚷要走的另一条路呢,只能说是刚刚起步。但是每次坐在我自己的空间里,深深呼吸,感觉到从内而外的平静,那些纠结和烦恼都已远去。我开始祈祷,感到无比喜乐。
我不知道我找到了多少黑羊,多少跟我一样在自己心中所好和外界压力之间徘徊的黑羊。但是我知道,我找到了自己,一个更加完整,小宇宙更加强大,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想要什么的自己。
这个自己可能说不出五年,十年的职业规划,可能不能给出一份绩点3.95的人生答卷,可能不能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却是我想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