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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俏 刘建兴

刘俏（成人直播-成人直播室 院长、金融学系教授）：数字经济与中国经济增长动能

一、数字经济与中国经济增长空间

在讨论数字经济之前，首先需要对中国经济未来的增长空间和增长动能进行讨论。经过三年疫情，中国经济增速背离基本面，那么中国的基本面增速到底是多少？未来若干年中国经济还能维持怎样的增长速度？从增长理论角度来看，通过索洛模型把推动经济增长的要素分解之后，可以发现在过去40多年时间里，中国经济保持高增速的重要原因在于非常高水平的劳动力和资本要素增速。同时，中国正紧锣密鼓地推进工业化进程，全要素生产率，即要素的使用效率增速也非常高。

改革开放前三个十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速达到4%以上，使得整体经济实现了8%-9%的经济增速。但是进入本世纪第二个十年以后，全要素生产率增速有所下降，现在已经降至2%以内。一个国家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对经济增速的贡献大约为50%左右，如果全要素生产率增速降到2%，也就意味着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速可能很难超过4%。事实上，经济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在完成了工业化进程之后实现全要素生产率增速“V型反弹”的先例。即从现在低于2%的水平能够反弹到2.5%，甚至3%的水平，并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5%左右的长期经济增长速度。

2035年要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最大的推动力量之一还是在于全要素生产率增速要保持一定的水平。2014年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相当于美国的43%，2020年略有下滑至约40%。成人直播 的测算显示，如果2035年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水平要达到美国的65%，就意味着每一年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要比美国高出1.95个百分点。美国最近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约是每年0.5%-0.7%，这意味着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要达到2.5%左右，甚至更高。这可能是中国现在面临的一个较大挑战。在完成工业化进程，可以期待未来经济发展的十来年时间，我们如何能够实现2.5%，甚至3%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

中国有没有可能创造一个新的可能性，即在一个国家完成工业化进程之后，还能保持2.5%或者相对比较高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实现这一未来，数字经济需要贡献重要力量。成人直播 的研究认为未来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增速最重要的五个来源包括再工业化、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大国工业、资源配置效率提高和实现碳中和目标。与数字经济紧密相关的就是再工业化和新基建。再工业化指在完成工业化之后，通过数字化、产业互联网、虚拟经济等各种各样的技术手段和观念及理念，推进一次再一次的工业化。“再工业化”本身将伴随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巨大可能性。与再工业化相对应的基础设施投资，也就是新基建投资，也能带来巨大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可能性。另外，目前为止中国经济中制造业还占到整个GDP的27%左右，是全球最大的制造业大国。制造业保持一定的比例也有利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这些是未来应着力挖掘的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利好因素。

二、数字经济与更加积极的投资

衡量人类文明特征一般从两个维度来描述，一是能源、二是人与人沟通互动的方式。农业文明时代是用生物质作为主要能源来源，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主要通过比较初级和原始的方式，例如信件的传递。到工业文明时代，化石能源和无线电、包括现代互联网崛起，都是工业时代的产物。可预见的未来，能量来源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化石能源可能逐渐走向式微，清洁能源快速崛起，能源结构在未来三四十年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人与人之间交互的方式也会随着AI、大数据、互联网和各种技术的推进，发生非常复杂的变化。除了物理意义上的人之外还有数字身份的人，人际交流、沟通、互动的频度、强度有望实现几何级数增长。这将为未来带来新的产业结构形态和经济增长动能，包括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来源的新的可能性。

成人直播 的研究发现，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增速和投资率是同步的，投资率每增长10个百分点，对应着1.18个百分点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未来投资保持一定的强度对中国经济的意义非常重大。这个投资强度需要特别聚焦在数字经济领域。

生产网络分析显示，中国模式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聚焦投资生产网络中的节点行业，也就是在生产网络里密度比较大的领域和行业，产生溢出效应，进而带动上下游，最终使中国经济形成一个以市场交易为基础的交互关系，企业与企业之间、企业和整个市场之间交互非常紧密的网络。

如何识别未来的节点行业和进行未来节点行业的投资？成人直播 受到工信部的委托正在进行5G经济社会影响的相关研究，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领域，5G技术应用带动上下游大量行业产业变革的出现。学院课题组利用生产网络理论对中国5G导入带来的可能性做了梳理，按各种场景的5G应用评估经济价值发现，5G导入将对中国经济带来巨大增量。初步测算发现，5G产业导入带来的增量生产总值将在23万亿到60万亿之间，甚至5G应用实际带来的增量比预测还要迅猛得多。

不同的行业按照技术渗透率和未来的产业机会对应着各种不同的机会和不同的空间，该如何保持投资的强度，聚焦未来的关键领域？这是对未来保持信心的重要来源。如果实现对这些重要行业的识别、保持对重要行业的投资强度，将带来产业变革的可能性。这背后就对应着保持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的可能，改变历史的可能性就变得似乎不是那么遥远。

中国的发展模式离不开讨论政府跟市场的关系。未来一段时间政策的要义就在于如何通过更积极的政策，聚焦节点领域的投资，其中数字经济肯定是最重要的领域之一。

当前中国正面临巨大变革的可能性，行业、产业、宏观经济、经济政策、企业家的思考和学者研究的侧重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成人直播 承接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数字经济反垄断理论与政策研究”。平台经济和数字经济也是成人直播思想力智库平台重要的研究领域之一。在制定中国经济面向2030年的战略规划时，成人直播 把数字经济研究看得非常重要。学院正在紧锣密鼓地从研究、政策和案例等各个维度地推动研究进展。希望在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去拥抱机会，对未来充满信心。

刘建兴（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市场与价格研究所副所长）：数字经济·数据要素·数字治理

当前，党和政府非常重视数字经济的发展和数据基础制度的建设。国家发改委主任何立峰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七次会议上作的《关于数字经济发展情况的报告》，对数字经济发展态势、未来思路和需要解决的问题做了详细汇报，强调以完善数字经济治理体系为保障，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并要求加快出台数据要素基础制度及配套政策。“十四五”规划对数字经济提出了量化目标：到2025年，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达到10%，数据要素市场体系初步建立。中共中央、国务院于2022年12月印发的《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简称“数据二十条”）明确了数据要素市场制度建设的基本框架、前进方向和工作重点，对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推进数据要素市场建设、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一、数据要素相关政策梳理和思考

近几年，数据要素市场方面的一系列文件相继出台，《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十四五”大数据产业发展规划》《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总体方案》等文件都把数据要素作为一种新型要素和最关键的新经济要素重点提出来。随着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推进，数据要素市场规则、法律体系框架也基本建立起来了，一方面积极地推动实践，另一方面也推动了对深层次问题的思考。

改革开放以来，党对要素理论和实践的认识在不断深化。党的十三大报告做出重要突破，把市场体系从商品市场扩展到了要素市场；党的十五大报告把技术要素突出出来，党的十八大以后进一步把技术和管理纳入，最近把数据作为最活跃的生产要素纳入进来，这反映出我们对理论和实践问题思考的深化。深化要素改革的关键是完善要素市场化配置，要素在市场化配置当中发挥决定性作用是历次中央文件的核心精神，也在党的十九大报告、党的二十大报告等文件和综合配套体制改革方案中一以贯之。

我国四十多年改革的主线中，要素是重点。但是不同阶段的重点是不同的，最早是土地，然后是劳动力，接下来是资本和技术。现在数据日益成为核心生产要素，也是未来国际竞争的重要领域，未来数据不仅在经济领域，甚至在政治、军事领域都会体现出重要性。俄乌战争让大家看到，“二战”时期决定胜负的关键物质石油，对今天战争格局的影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而关键要素让位于芯片。此外，在物的形态的要素之外，制度是非常重要的。我国拥有超大规模市场和海量数据，但是市场要转化为有效需求，数据要转化成真正的生产力、真正实现生产要素的功能，制度问题至关重要。

二、数据要素内涵及其独特性

所谓数据要素，是指生产和服务过程中作为生产性资源投入，创造经济价值的数字化信息、数据和知识的集合。数据要素具有独特的技术、经济特征和市场属性。数据要素市场是一种特殊的要素市场，其制度体系包括：数据要素产权制度、安全管理制度、采集应用标准、开放共享制度、流通交易制度、市场治理制度、收益分配制度、技术支撑体系等内容。

数据要素具有六方面的独特性。一是以“大数据”为存在形态，具有规模海量（Volume）、类型多样（Variety）、流转快速（Velocity）、价值巨大（Value）的“4V”特点；二是高度依赖网络设施载体，网络基础设施是海量数据生产、传输、存储及交叉应用的主要通道和载体，使得数据要素生成、存储、流转、交易、使用、管理实现高度网络化互联；三是以拓展聚合为利用方式，数据多源、多维、复杂的特性，为聚合利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四是呈现公共品的经济特性，数据要素具有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会产生巨大的规模经济、范围经济和网络效应；五是以平台为主要组织方式，平台逐步成为整个数字经济生态系统的关键环节，是数据要素配置过程中最重要的行为主体；六是数据配置方式多渠道性，既有集中式的数据交易，也有分散式的数据交易，还有免费或者低价的数据共享，使得数据要素价值实现方式各有不同。其中，非竞争性是数据最大的特点，但越是非竞争性、零边际成本的使用，反而可能导致不公平的使用，如数据鸿沟、数据垄断可能会进一步加强。

因此在考虑制度设计的顶层逻辑和基础框架时，要注重处理好几个关系：一是处理好数据产权和使用权的关系，数据产生过程往往伴随着多个主体，导致确定数据产权的问题较为复杂。二是处理好场内交易和场外交易的关系，场内交易一定程度上利于监管，但需付出额外成本；场外交易虽灵活多样，却易出现违规行为。三是处理好数据共享和数据安全的关系，公共数据体量巨大、价值含量高，应尽可能开放共享。

三、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面临的主要问题

目前要素的市场化配置取得了重要的进步，也存在如下不足：第一，数据要素市场制度体系化程度不高。数字要素产权界定制度还不完备、数字基建市场规制制度仍然缺位、数据交易的分级分类制度不健全、数据泄露通知制度还需持续完善、数据要素市场的反垄断制度尚需改善。第二，数据要素市场治理法治化程度不高。数据要素市场治理相关顶层立法缺失、数据要素市场整体法律体系层次性不够、数据要素市场法律可操作性还有待强化。第三，数据要素市场管理落地化程度不高。个人数据信息保护执行不力、数据要素市场事前监管需加强、数据侵权行为惩处力度待增大、数据要素市场监管协调难度较大、数据跨境流动监管难以落实。法治化程度不高、管理落地化程度不高。

解决上述问题，要更深层次考虑中国特色，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充分发挥市场在数据要素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有效弥补市场失灵；处理好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科学设立央地两级数据要素市场管理和治理的行政机构与组织体系，加强央地两级各部门的治理信息共享，消除数据要素市场治理和监管盲点；处理好监管与创新的关系，改变传统“管”的观念，改革传统的“人盯人、普遍撒网”的烦苛治理与机械监管方式，围绕鼓励创新、促进创业，实行包容式治理；处理好国际和国内的关系，有效处理好国内数据要素市场制度体系建设与对接各国与国际数据要素市场制度的关系，主动参与国际数据要素跨境流动规则制定，不断提升我国数据要素市场治理的国际化水平。

四、数据要素市场制度体系建设的步骤

按照问题导向的思路，我们勾画出未来进一步加强市场体系制度建设的步骤。我们经常发现，在改革探索中实践是走在理论前面的，往往是用实践来引导理论深化探索。因此我们做三个阶段的划分，按照与百年奋斗目标相匹配的速度，近期（2021-2025年）进行基础性制度设计，在重点领域推进建设，重点推进国内基础性制度建设；中期（2026-2030年）推进实施制度设计，完善重点领域建设、兼顾全局建设，在制度逐步完善的基础上强化国际对接；远期（2031-2035年）制度走向成熟并全面实施，在全局领域完善制度建设和实施，并积极争取数字治理国际话语权。

我相信未来大国博弈有可能，既不是在土地、石油，也不是在水，而是在空气和数据，即碳排放权问题和数字问题。这场规则的博弈和未来的竞争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所以在构建国内数据制度基础时就要具备国际眼光，就要考虑到未来如何在国际上掌握主动权。

简报执笔：张佳慧 王涵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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